其实若这么说,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,连昨晚不生火都是过于谨慎了,刘老大又解释说,“但或许他们也没有走远,只是杀了马当口粮,在附近苟且潜伏着,想要再抢后来的客商。昨夜若点灯烧火,怕他们在这里留了些机关,夜里黑灯瞎火的倒是不便应付。”
既然昨夜没有来,那么大概便是走远了,天亮后盐队人多,便不再顾忌盗匪。众人都知道陆大红今年不过十五岁,十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,见她见事如此清楚,各都服膺,他们从陆大红身上逐渐感受到买活军的不凡,对陆大红身后的六姐也多了一丝敬畏。
有热水,饼子也是热的,众人吃了早饭,几个挖坑的兄弟回来,大冷的天热得满头大汗,用热水洗手洗脸,痛吃了六个光饼,两大方酱肉,众人又陆续到林子里去上茅厕——这一次他们很恭敬地请陆大红先用,还派了两个人给她看守着——便准备上路了,刘老大临走之前还在驿站前的路口叠起石子做了标记,这是为了方便后续也走这条路的盐队兄弟。
陆大红和他们不同,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大盒子——这背包她是从不离身的,虽然在外头缝了蓝花的包袱布做掩饰,但众人都知道是六姐的配给,也十分眼馋,这背囊比褡裢、包袱都要方便许多。陆大红从那黑色盒子中抽出一条银色的细柱,又在空地上走来走去,按下几个按钮,凑在唇边说,“大红呼叫总台。”
黑盒子里传来刺耳的‘刺啦’声,过了一会,有个年轻女声突然传了出来,“总台收到收到。”
众人无不骇得目瞪口呆,小耳朵刚趴在驴上绑绳子,此时怕得要从驴鞍上滑落下来,只有刘老大很镇定,甚至还微带好奇,张大了嘴仔细地看——他听马百户说过,买活军有一种东西可以相隔很远传声,只没想到十余里都能互相传话。而六姐对陆大红竟宠幸至此,把这屠龙器给她带在了身上!
“许丰驿驿丞被杀,死亡时间七天以上,应当是外地匪,许丰驿无柴无煤无粮,需要来往商队自带补给,说完了。”
“知道了,还有别的事吗?说完了。”
“从许县往码头和许丰驿的道路急需整修,没别的事了,我关机省电,说完了。”
陆大红说完之后,便收起银色的细柱,又拨弄了几个机簧,珍而重之重新将此物收了起来,跟她来的男买活军解释道,“这次我们走得最远,六姐便把此物带上了。”
这个男买活军姓候,所以很自然地便有了猴子这个外号,十分和气跳脱,浑身使不完的劲似的,前前后后什么都看,什么都学,彬山那边不太用毛驴的,他一日走下来却已对驴性很熟悉了,也早和盐贩子们打成一片,称兄道弟,人又热心,早上自告奋勇去挖了坑,这会儿看着劲儿还很足。有他居中斡旋,第二日大家走得要更热闹一些,这里一路上就他们几个行人,不像昨日那样首踵相连,说什么都被旁人听了去。大家一面走一面谈笑,手里都拿着刀,时不时就要劈砍道边横生的草木。没人走的路没那么烂,但这是南方,一条路走的人不太多,一旁的草木便会逐渐蔓延过来,所以速度实在也说不上很快。
走了两个时辰,大约走出了十里路,他们卸货让毛驴吃草料,自己歇了歇,怀里掖着的小水囊外头都包了毛皮,此时还有些热气,各自喝了点热水,又吃了几个光饼,便重新上路,往这驿道边的一条小路向着山上走去,这条路就更不好走了,崎岖狭窄,毛驴的步子迈得很慢,全靠领头的老毛驴,都跟着它的蹄印在走。——这就是老驴的作用了,这批驴子有些没走过这条路的,没有老驴在前头带路,便会迟疑不前,甚至是挣脱缰绳逃跑,因此商路也要精心的呵护运营,一条商路如果数年没有走过,少了这些老伙计带路,路上就会多出不少挫折,跑一头驴,便能追回来,那途中被甩到地上的货,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。
这些盐贩和陆大红谈了一上午学习的意义——陆大红告诉他们,自己的本领都是跟着六姐学出来的,并且表示了认字之后,书写的作用,说书写能够整理思绪、培养思路、巩固记忆,还谈了学算学的用处。这些盐贩对扫盲班的态度已热衷了许多,但在山路上他们不再谈笑了,一来上山路走得气喘,二来他们都很警惕地听着山林间的动静。“昨夜的狼平日都在这片林子里,日落前要进村,否则今晚又不太好过。”
大家不做声地走着,汗珠顺着脖颈滚落,脚下是嶙峋的碎石和长满了青苔的泥土,每一步都要稳之又稳,陆大红眺望山势,心里想道,“地这样少,路又难走,却始终不肯下山,这应当是隐户聚居的村落。”
她曾听六姐说过,很多官家小姐的志向都是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,陆大红非常喜爱看书学习,不过她同时也很务实,觉得这简直就是梦话,和游记小说中记载的不同,出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,即便对于她这样身体健壮又有武艺在身的军人来说,旅途仍然无聊且危险,山林中是有狼的,而且那狼肯定吃过人,所以草木发出的悉悉索索都会让人一下紧张戒备起来,偏偏路又走得慢,给精神上带来了额外的压力。
好在狼群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