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,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沈安宁忽然冷不丁看到山下繁星密布,也就是在那一瞬间,沈安宁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,她整个人一下子呆楞在了原地。
不多时,她只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,指着山下那片璀璨如星河的光源,怔怔道:“这是——”
只见这时,山下有数百盏天灯,数千盏天灯,在她的那个孔明灯飘向深空的那一刻,忽而犹如新春之笋一般,竟全部齐齐从山下拔地而起,一盏盏齐齐升向空中。
眼前这一幕幕,震得沈安宁一度紧紧捂住了嘴。
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这里,怎么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盏孔明灯。
至少有数百盏,上千盏。
她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盏孔明灯,每年上元节或者中秋节,上京有一起燃放孔明灯祈福的习俗,每当那个时候,数千盏数万盏孔明灯齐齐升空,那样震撼美丽的画面,沈安宁自然见过,可是,每一次都是站在湖畔,桥上,或者酒楼里,远远地抬头眺望。
而这一次,她却是站在山崖上,俯瞰着。
那一盏盏孔明灯,是从山下的村庄升起来的,百盏,千盏,一眼望去,宛若灿烂的星河。
而此时此刻,这片璀璨的星河,全部皆在她的脚下。
沈安宁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,她亲眼看着千百盏孔明灯拔地而起,而后齐齐飘到同她海拔齐平的高度,再一盏盏飘向深空,朝着她那盏孔明灯的方向追逐而去。
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震撼,从未见过的美。
“喜欢么?”
“倘若一盏看不到,那么这千百盏中总有一盏会为你送去远方。”
直到身后之人这样低低说着。
也就是在这一刻,沈安宁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这一切,竟全部都是陆绥安的手笔,不是只有他们燃放的那一盏,他竟为她布置了千百盏孔明灯。
难怪,这些日子陆绥安始终不见人影,他竟是在为她布置这一场星河。
有那么一瞬间,沈安宁脑海中嗡嗡作响。
许是事情震撼到出乎人的想象,以至于沈安宁呆呆立在原地,久久缓不过神来。
话音一落,这时,身后之人忽而上前一步,忽而自身后将她一把轻轻拥入怀中。
他坚固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。
他双臂自两侧伸过来,紧握着她的手。
他们亲密相拥。
沈安宁浑身微微一震。
孤峰上,远处天灯璀璨。
脚下,是闪耀星河。
身后,是结实稳固的身躯。
陆绥安就那样抱着她,他们肌肤相贴,携手相拥着,共赏眼前这片星河。
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地球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。
直到,不知过了多久,千万盏天灯交织在半空中,渐渐远去,最终幻化为颗颗繁星。
陆绥安仿佛久久不愿打破孤峰上这抹难得的宁静,祥和,然而少顷,终是搂着怀中之人沉声开了口,说道:“福阳郡主这件事,夫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再问的么?”
沈安宁还依然沉浸在远方那抹梦幻般的美丽中,久久缓不过神来,直到陆绥安的声音响起,她一怔,终于回过了神来。
却不想,陆绥安压根不待她开口,便已自顾自的开口说道:“没错,是我,都是为夫,假冒她救命恩人之人是为夫,让她每日为我赠送汤食之人是为夫,让她为难夫人之人亦是我——”
说话间,陆绥安坚固的胸膛一点一点远离沈安宁的后背,他将她从胸膛推送出来,而后紧握着她的双肩,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来,他面对面的看着她的面容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,忽而朝着她一字一句道:“夫人,为夫后悔了。”
“我不想同夫人只是相敬如宾。”
“我想在为夫看向夫人的时候,夫人不再是避及双目,而是能迎上为夫的目光,我想在为夫走向夫人的时候,夫人不再是立在原地,而是能迎上为夫的步伐,我想在为夫朝夫人伸手的时候,夫人不是抽回指尖,而是亦能朝着为夫递送出夫人的手——”
星空下,陆绥安朝着沈安宁一字一句诉说着他的真情实意。
是的,他后悔了。
他自幼被生母抛弃,被家族选定为继承人培养,他从小在深山中学武学艺,他的一生无情无爱,无牵无绊,将家族的荣耀发扬光大,是他一生所背负之事。
他以为父母子女不过是亲缘血亲的关系,他以为夫妻不过是延续香火的关系,他以为妻子只需要打理内宅,整顿好后院,再生儿育女,已是所有的全部。
他曾是这样要求着她。
可现在,他却后悔了。
他想要他的妻子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客套寒暄,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细致入微,体贴备至。
是的,他变得贪婪和不知满足了。
他要她事事必有回应他。

